马丁·路德·金说,“I have a dream”,中文译作“我有一个梦想”,明显多了个“个”。同理,那边说“a car”,这边说“一辆车”;那边说“two men”,这边说“两个人”……这似乎表明中文比英文多了些“废话”。
中文也有不“废话”的,不过那是从前。清人林嗣环有精短的《口技》一文,入选中学语文课本,里面有“一人、一桌、一椅、一扇、一抚尺”的句子。如今的中小学生在作文里写“我有一桌”“给我搬一椅过来”“他送给我一扇”,老师是要打叉叉的,因为缺少了量词。
在现代汉语的语境下,量词基本上不是个事儿,也并不疯狂——虽然有些老外学起来有坑爹的感觉。 一个人,一匹马,一头牛,一只羊……基本都属于惯常的搭配,习惯了就好。
再进一步是比较专业的区别。比如说,同样是说医生,“一个医生”是平常话,“一名医生”侧重在统计,“一位医生”就尊重多了;如果用“一小撮医生”,那这些医生已经很危险了。
还进一步就是玩文字游戏的高级阶段。 我家有个坏小子,四岁多,不喜看书,喜欢听人讲故事。有一次,我照着一本绘本给他讲小象的故事。听到小象卷起“一鼻子玩具”,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,把“一鼻子玩具”重复了好些次。这之后每次讲这个故事,同样的事情都会发生。我相信他是体会到了这个用法的妙处的。
量词确实可以玩些花活。月亮,“一个月亮”不错,显俗;“一轮明月”就高级些了。“一条小船”没错,也显俗,“一叶扁舟”就文艺起来了。 明人张岱有文《湖心亭赏雪》,其中有“湖上影子,唯长堤一痕,湖心亭一点,与余舟一芥,舟中人两三粒而已”,这量词的水平已经可以飞升了。
量词,可以显水平。
还可以显气势。
有记载称,康有为研究经籍,每天早上抱一批书,向桌子上一放,拿着一把锋利的铁锥子,猛力向下一扎,锥穿两本书,当天就读两本书,锥穿三本书,当天就读三本书,每天不读完这“一锥书”,决不休息。这情形,在电视剧《走向共和》里有,发生在他到北京应考的时候。
康有为有挑头公车上书的大勇之事,“一锥书”也显得气势不凡,按现在通用的网络用语,是“牛逼闪闪屌炸天”。
以上都是扯闲篇。 今年5月,财新网刊发“亿元司长魏鹏远的艰难仕途”。魏大人家藏亿元现金、清点时烧坏四台点钞机的事,立即传遍大江南北、长城内外。
大批人民群众自然欢欣鼓舞,喜大普奔,拍手称快,但也有一小撮理工科宅男不相信这事是真的。他们的疑问是,1亿元现金放家里,能占多大地方?放得下吗?经过计算,他们得出了结论:如果1亿元都是由100元人民币组成的,体积约为1.19立方米;摞起来有100米高。
如此看来,这些钱应当被称为“1立方米钱”,或“100米钱”。
真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,最近有媒体称,某落马的军中大老虎,家里搜出“1吨”的现金。
“1吨钱”是多少钱? 有请一小撮理工宅男出场!
每个月的15日,我都很期待手机里传来的那一声“嘟”——工资入账了。除了“元”,我原本不知道“钱”前面还可以加上如此多的名堂。
作为一个前语文老师,我向这些创造性地丰富了语文的人士,表达我衷心的敬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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