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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年前,我曾经采访过一位满嘴跑火车的先生。从坐下来的那一刻起,他就一直说个不停。我几次想打断他的话,提出自己想知道答案的问题,结果是:“别打断我,听我把话说完……”于是,整个下午,我只能在他的唇齿闭合中埋头品茶。等到第五次踏入洗手间的时候,我决定离开了。回去整理录音的时候,才发现,去掉寒暄、咳嗽和打哈哈,所得文字1万余。再定睛细看,能用到稿子中去的,不过区区数十字,其余尽是废话。

媒体的码字师傅可能都有过类似的体会。采访的人中,真正字斟句酌、字字珠矶的人不是没有,但少之又少,大部分是些废话连篇的主儿,口中都似建有一座三峡水库。

不过,且慢嘲笑,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如此吗?

我们每天说的话中,有多少是真正不算废话的?在词典里,“废话”是“没有用的话”。这是从实用的角度来说的。如果以此为标准,天底下不是“废话”的话还真不多。

刘震云有一篇小说《一腔废话》,里面说(大致意思):如果一个人每天要说3000句话,其中只有3句话是有用的,其余都是废话。从实用的角度来分析,这话大概是不错的。说到这里,我算了一下我昨天说过的话中的废话数。嗯,还不错,多于3句,有六七句呢。

不过,人既然长了一张嘴,除了吃饭,说话恐怕也是重要的功能,更何况,有些话非说不可,并不能完全算是无用的“废话”。比如,如果你不和家人说些没有信息含量的话,估计家里就该出问题了;如果你不和女朋友说些东拉西扯的废话,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娶媳妇了。

在互联网兴起之前,大多数人的废话从口中出来之后,被空气消化了,只有少数人的废话能印到纸上。有了互联网之后,纸上的废话依然在增长,但增长的幅度不大——总不能把满世界都铺上纸写上字吧?

互联网创造了一个废话极度膨胀的环境。在传统的媒体环境中,能在纸上留下废话的人毕竟是少数。互联网改变了这一切。人人可以通过敲击键盘,在互联网上留下废话。不只是人,猫也可以。一个朋友就曾让自己家的咪咪在互联网上留下了一串符号。

还有,想留多少就可以留多少,你就可劲儿地造吧。

现在,看吧,从北半球到南半球,从第一世界到第三世界,从白天到深夜,无数的人起早贪黑、废初始忘食地在网络上留下了自己的废话。

从伊核巴以气候变,到吃饭泡妞白日梦,再到磨牙放屁吧几嘴,无事不可以入博,无话不可以入博——请注意遵守互联网规则;实在懒得写字的,还可以贴上几张图片,占的空间可一点儿也不小——只要不是艳照就行,不然是很危险的;连照片都懒得贴的,就把别人的废话转贴过来就行——请注明“转贴”,以区别于“原创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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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海量的互联网上,自然可以为所欲为,废话连篇。但是,对于那些有志于提供“有价值的信息”的媒体来说,事情或许会有所不同。

追求“量”或许是时代的特色。对一家传统媒体的码字师傅说,一天写1000字,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是做什么的;一家网站的编辑说,每天就选五六条放上去,老板是要生气的。

刘勰在《文心雕龙》里说:“句有可削,足见其疏;字不得减,乃知其密。”这自然很有道理,只是这是高远的境界,一般人还真做不到。

做不到不等于无所作为。但是,看看有些文章吧,本来是个三伏天的光景,他非得穿靴戴帽,还要弄一件羊皮袄,腰间也许还要加一条礼神祛鬼的红腰带。

据说,这样做的原因,量变之后才是质变。于是,我们在文章里常常能见到无谓的咳嗽,见到乱飞的唾沫,见到无穷无尽的废话。很多稿子,如果去芜存精,原本可以是一篇好稿,可惜硬要往美女腰间加一块赘肉。

十多年了,几乎每天都要和文字打交道,过眼的文章可谓多矣,废话亦多矣!真正不可删改之文章,庶几未见。这既是时代使然,也是一种自觉的选择。大部分文章好像都是些建水库出身的人写的。如果去掉水分,干货真的不多。

日忽一日,我们每个人都在这样水气充盈的环境中生存,时间一长,自然也浑身湿漉漉的了!

在互联网时代,我们就被这样的“废话”包围,并乐此不疲。于是,每天在新浪这样的新闻超市里逛一逛,再到天涯这样的论坛里走一走,发几篇帖子,跟几个帖子,睡觉前再检查一下有没有漏掉的资讯,成了一些人的日常生活。虽然99%的信息无碍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,无碍头班地铁上的汹涌人潮。

这也许是个废话连篇的时代,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其中,被废话淹没,并贡献着我们的连篇废话。

就此打往吧,我的废话已经够多了,其实这篇博客原本不需要这么长,是为了凑字数才这么长的。我的意思无非是三个字:别废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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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海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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